杏馫注册登录网_“拜土地”过大年

扯到“年”,必然带出“家”这个根篼,而但凡提到“家”,我条件反射联想到的第一画面必定是我的娘家萆罢苗寨,镜头再推远一点就是松桃苗族自治县。大小都牵连着个“苗”字。要说我们松桃苗族人过年有什么讲究,应约叙写这篇文字前的确没好生思量过,现梳理出一两条,竟觉得挺有意思的。

年前年后几天的讲究就无法细说了,我们约定俗成要等过了十五元宵才算“完年”,单说过年这天。为“年”拉开序幕的第一个讲究是烧纸。这是寨子里家家户户在弄年夜饭前都得先履行的,也是我小时喜欢参与的事。吃过早饭,妈妈会切几大坨刀头肉、腊肉煮好,分别放在大瓷碗里,插上一双竹筷子,形成个倒八字,和高粱酒、香、纸钱一起装在竹篮里,准备停当后递给我拎,吩咐道:去,喊你弟一起,和你爸去给‘土地 ’烧纸吧!”我们叫着的“土地”专指一处地方,它一般设在寨子的大道边或古树下,用三块大石板堆成,像一个站立的“口”字,看着矮小简陋,但自有一种神秘庄严,在关于鬼的各种故事里,有“鬼不敢过土地”的共同说法,佐证着“土地”能镇邪护寨的古话,但我们苗族人所敬仰崇拜的“土地”,遇到困厄时直呼而出“土地保佑”中的“土地”是不是等同于汉语所指的“土地公公”,就不得而知了。

说是给“土地”烧纸,其实不止。堂屋正中的“家先”,左间屋子的“夯果”,猪圈边 、灶门前、水井边都要一一烧到,敬拜天地君亲师及各方神灵。放炮火是我弟弟的事,我和爸爸负责摆杯子、倒酒、烧纸、点香,杯子是两个,纸一小叠,香是三根,点着了,捧着香对“土地”弯腰作三个揖,嘴里念叨着愿望: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啊……每烧一处,都相应说些愿望,比如在猪圈边烧时就是“保佑我们家养猪猪肥养鸡鸡长啊……”,这一声“啊”不是感叹,是尾音,说时特意把它拖长,拉软,感觉着像踩到一团蓬松的棉花上。作好揖,插好香,酒杯在烟上巡个来回,喝一点点或全部倒在燃烧的纸钱上,鞭炮噼里啪啦响两声,就算进行完一处地方的烧纸仪式了,然后穿过缭绕青烟去往下一处。寨子里的“土地”很多,但我们各自只到本组的“土地”烧。这一天,家家都会派出烧纸的代表,比较讲究的人家会端出一个烧煮好的猪脑壳作为供品,由于来的时间有早有晚,鞭炮声檀香气此起彼伏,会热闹到下午三四点钟左右。给“土地”烧了纸,转回到家中,要先把肉换了才再接着烧。当所有地方都敬奉过,酒肉篮子递还到妈妈手上,年夜饭就正式开始蒸炸煎炒了。

吃年夜饭之前也有讲究,得让家里的狗先吃。据老人家说是因为远古时候狗搭救过我们人类祖先,得记挂着,并在过年这天格外敬重。这事说来话长,版本也不少,在这里也不扯远了。狗得吃了,一家人全围坐在桌子边了,还是不能马上动筷子。爸爸或妈妈会很郑重其事地说,来,喊祖太祖公他们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……”那些很久前逝去的祖先及不久前逝去的亲人们,爸爸都会叫上他们和我们一起过年,有时也叫我和弟弟一起叫。我们在叫的时候,不觉得悲伤,也不觉得害怕,完全认为理应这样,也完全相信祖先们能听到和看到我们的恭请,赶来和我们一起过年。

吃过年夜饭,就是洗脚了。这也是一件必须认真对待的事,妈妈对此的解释是:过年洗好脚,走到哪里都讨人喜爱,得好吃好喝款待……现在不愁吃不愁穿,关于洗脚的封赠不再那么富有诱惑力,但我还是把洗脚这个讲究遵循了下来,似乎不洗不快。洗净后的脚舒坦无比,窝在电烤箱,或坐在炭火边看春晚守岁,透心透骨的暖。

等我长大到二十五岁,嫁到县城,住进商品房,年仍然年年过,但没有了仪式感,少了这样那样的讲究,竟觉得挺想它们的。以前是我和弟弟跟着爸爸一起去烧香烧纸,现在应该是我弟弟带着他的孩子去了。

责任编辑:匡奇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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